下山的路上。
“那个。”
“大师姐？”
不管徐吟怎么小心翼翼地发问，穆清颜都没有说话。
甚至没有扭头看他一眼。
只是自顾自地拽着他，往山下而去。
徐吟心里默念一句倒霉，又忍不住开口：
“你要带我去哪啊？”
“去灵修。”她淡淡地说道。
“啊？可采补不是明天——”
“那就改成今天。”
穆清颜的语气，一听就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。
徐吟也搞不懂，这女人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。
一直被她拽着，徐吟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闺房。
依然是昏暗的烛光，带着女子幽香的床铺。
人生多灾啊。徐吟默默嘀咕一声。
然后，他惯例性的脱去了上衣，往床上一躺。等待着接下里的灵修。
只是这一次，他等了很久，都没有等到穆清颜的动静。
“……大师姐？”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。
穆清颜没有说话。
她只是静静坐在徐吟的腰上，深深望着他的脸。
黑暗中，穆清颜的眼眸如同忽明忽暗的星。
“那个，大师姐，你要是懒得动的话，我动也——”
“……你肯重新用剑了？”她忽然低声说道。
徐吟沉默了一下，无声点头。
“因为师尊吗？”
“她给我种了剑印，用我和我所有身边之人的性命做要挟，逼我参加三峰论剑并夺魁。”
穆清颜眼神黯然了一瞬，片刻后微抿红唇，苦涩道：
“师尊她……有时候是有些不可理喻。”
“不过你不用担心，她吓唬你的成分居多，不会真的取你性命的。”
……你这徒弟当的还真是孝顺啊。
不知道穆清颜要是知道，苏鸢把她当成奖励徐吟的奖品，又会是什么表情呢。
当然，徐吟也没有嘴贱去提这一句。
自己还被她压在身下呢。
万一她心情不好，一会儿直接给自己来点狠的，那可就下不来床了。
“大师姐怎么关心起这种事了？”
穆清颜眼神躲闪了一瞬，片刻后缓缓扭头。
……我还以为，是你已经解开心结了。
终于肯从一年前那个女人的阴影里走出来。
这一年来，穆清颜每时每刻都在等他解开心结的那一天到来。
等他重新拿起剑。
重新将心里的位置空出来。
只要那个女人一天还在他的心里，穆清颜就只能一天继续扮演坏师姐的形象。
否则，她连呆在他身旁的借口都找不到。
“徐吟。”
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呢喃着，玉手轻轻在他胸膛滑落抚摸着。
“你什么时候，才肯心甘情愿地拿起剑呢？”
徐吟自己也不知道。
曾经作为他拿剑理由的那个女人。
只在他的心口留了一道疤，便再也找不到踪影了。
徐吟现在已经找不到拿剑的理由了。
似乎只要自己不拿剑。
就不会想起她。
“不拿剑又有什么不好？”他自嘲一笑，“不也一样赖活着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穆清颜忽然死死抿起嘴来。
可是我还是喜欢当初的你。
那个剑法卓绝惊艳的你。
脸上总是挂着慵懒的笑容，还会贱兮兮地对我笑着说：
……哟，还是个名门正派的仙子。
……记好了，我叫徐吟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小邪修一个。
那时的你笑的时候很好看，总是有种散漫和惬意。
可这一年里。
我再没见你笑过了。
“大师姐？”
徐吟有些奇怪地瞧了她一眼：“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？”
穆清颜胸口闷了一瞬间。
她很想直接告诉他，她在等他。
这一年里，一直在等他。
等他重新拿起剑，等他忘掉那个女人，等他的眼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。
可那些积攒了一年的话涌到唇边的时候，她又忽然瞥见了徐吟小腹丹田处的伤疤。
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脆弱，失落。
……或许从自己捅他那一剑开始。
自己就已经失去站在他身边的资格了。
她眼神怅然，手掌缓慢而轻柔地滑落到他的小腹上。
徐吟感受着她小手的柔软与温热，强忍着差点起反应的身体，讪然一笑：
“那个，大师姐，疤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穆清颜抿起嘴，低声问道：
“……还疼吗？”
“……都一年了。早就不疼了。”
徐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，忍不住问了一句：“大师姐，不会在为一年前的事愧疚吧？”
穆清颜没有说话。
还真是啊？徐吟咋舌起来。
这个女人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，保有那么一丝善心。
你要是真的连这种事都愧疚，为啥不少采补我两次？
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徐吟小声说道：“当时的我还是个小邪修，本就与大师姐立场不同。”
“生死有命的事情而已。何必挂心呢？”
“再说了，都过去这么久了，我不是也没事吗？”
听着徐吟安慰的话，穆清颜黯淡的眸子里又缓缓涌现起了光来。
“你……不恨我？”她怯生生地眨着眼问。
“我与大师姐无冤无仇，恨你干嘛。”
“那你——”
穆清颜有些激动地伸手，想要捧住他的脸。
可下一刻。
徐吟却像触电一样，往后缩了缩。
穆清颜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。
“大师姐。”
徐吟低着头，眼帘深深低垂：“……不合礼法。”
“我只是大师姐的灵修工具罢了。”
“若有需要，大师姐不妨寻一位心仪的道侣。”
“何必纡尊降贵，用我这么个落魄的前邪修，现任记名小弟子呢？”
穆清颜的眼眶一下子温热了起来。
她想起来，一年前也是一样的画面。
浑身是血的他，拄着一把快要破碎的剑，踉跄而坚决地挡在自己身前。
……我不会让你进去的。
……你为什么这么拼命？
……因为后面，是我最喜欢的人。
黑暗中，穆清颜眼角的晶莹如同点点繁星。
现在面前的男人，眼里早已没了一年前的少年意气。空洞的眼神颓然的像是尸体。
但不管当时还是现在。
穆清颜都知道。
他眼里，都没有自己。
黑暗中，徐吟看不清穆清颜的面容。只能隐约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着。
“……大师姐？”
徐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：“若是今日不想采补的话，我就先行——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嘴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住。
下一刻，他感觉到穆清颜胸前的柔软堆在了自己胸膛上。
随后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自己身上。
“……不许说话。”她用落寞又沙哑的声音念了出来。
“陪我睡一会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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